他惊喜地叫:你藏到这儿来了?!
08
木头脚肿了,毛毛跺的。
她龇牙咧嘴地看着毛毛,脸上的痛意一点点消融,最后一片空白。她看着毛毛,眼里也是空的。
毛毛伸手去拉她,她躲开。
她抱着肩膀低着头,一瘸一拐地冲出去,毛毛跟上,一把抓牢她。
又是眼泪汪汪的,她怎么永远是眼泪汪汪的?
眼泪汪汪的木头挣扎,眼泪汪汪地喊:我懂了,咱们的生活方式确实不同。
毛毛说:你懂个屁!
她边挣扎边喊:松手!你就是嫌我不够漂亮!
木头的力气忽然大得惊人,她挣脱毛毛的手,抢出去两步,又转身回来,把怀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到毛毛胸前,摁在毛毛胸口。
她说:毛毛,衣服我给你改好了,如果还不合适,你去找别人改吧……我保证以后不来烦你了,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,我发誓。
大颗的眼泪落下,砸在衣服上,烫在毛毛手背上。
木头走了,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认识她这么久,他看惯了她的泪汪汪,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泪如雨下。
一直以为这件唐装买自品牌店,原来是她亲自设计,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。
唐装挂在吊灯上,毛毛站在吊灯下,一看就是一整个晚上。
他傻了一样站着,满脑子都是木头落泪时的模样。
他见过那么多女人的眼泪,为何唯独这个姑娘的眼泪会让人心慌?
他打电话,打不通了,被屏蔽了。
毛毛一夜没睡,天亮后跑到木头的公司门前等她,从日出等到日落,不见踪影。
他又等了一天,第三天他撞翻了保安,冲进写字楼。
那个聊过天的主管被他揪住了襯衫领子,紧张地直眨巴眼。
他说:毛毛先生,有话好说有话好说,总经理的家庭住址我马上给你。
毛毛拿到地址后立刻离开了,主管冲着毛毛的背影哭喊:毛毛先生,你要记得啊,我什么都没告诉你……
毛毛在楼前迟疑地停步。那个没骨气的主管给的地址对吗?木头不是总经理吗?不是开宝马车吗?怎么会住在这么普通的家属楼里?
毛毛“哐哐”地砸门,管它地址是真是假,砸开门再说。门开了,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上下打量着他,最后目光停在金链子上。
她说:孩子,你进来吧,先换一下鞋。我知道你叫毛毛。
毛毛局促地进门坐下,阿姨说:孩子,你先别问我木头在哪儿,你先听我给你说说我们家姑娘。
阿姨慢悠悠地开口:我们家姑娘从小懂事乖巧,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去疼人……
木头生在厦门一个最普通的家庭,客家人最重家庭和睦,她在爱里成长。
从小学开始,每晚爸爸都陪着她一起学习。妈妈坐在一旁打着毛衣,妈妈也教她打毛衣,不停地夸她打得好。母女俩齐心协力给爸爸设计毛衣,一人一只袖子,烦琐复杂的花纹。
爸爸妈妈没当着她的面红过脸,她从小没学会什么是吵架、什么是脏话。
她对人生是感恩的,她很知足。不要求不索取,生活简单快乐。直到她遇到毛毛……
阿姨说:毛毛,你知道吗?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木头那么开心,也从没见过她如此难过。你救过木头,你是个好孩子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,我们老人不好多说……不是我夸自己家的孩子,我只是希望你知道,木头是个和你一样好的孩子。
她说:送你的那件唐装,是她目测了你的身材尺寸,我们娘儿俩在台灯下一起动手做的。她是个设计师,也是个客家女人,但从小到大,她只给两个人这样做过衣服,一个是她爸爸,另外一个是你……
我问过木头怎么对你这么上心,木头只说喜欢上毛毛你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。她说她相信只要正确地做事,做的就是正确的事,所谓正确,无外乎上心……
她说:木头已经走了,回日本了。毛毛你也走吧,你没做错什么,是我们家女儿太单纯了,不懂得太过上心会伤心……
她说:可惜了那件唐装,做了拆,拆了做,听说不是大了就是小了,总不合身……
09
夏天过去了,秋天过去了。冬天也快过去了。
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。木头终于从日本回来了。
不回不行,她是公司的总经理,工作可以电话遥控,公司的年终尾牙却无论如何不能缺席。
她问公司楼下的保安,有没有人每天来楼下等她?戴着大金链子,青着头皮。答曰没有。
她回到家,仔细地检查门口,地毯下,门缝里。没有字条没有信,毛都没一根。
父母早已接到日本,没人告诉她是否有人再来敲过门。
她不是没想过再给毛毛打个电话,不是没想过再次走到毛毛家楼下。终究还是算了,她学着毛毛的口吻对自己说:拉倒吧,闹什么笑话……给自己留点儿自尊吧。
年终尾牙如期举行,同事们见到许久不曾露面的木头,都很欢欣。
没人看得出她心里是恍惚着的,没人知道她刚刚做了决定:从此定居日本,不再回厦门。
舞台上演员在佐餐助兴,一首闽南歌完了是另一首闽南歌。
她想起莲花路停车场初遇时的场景,毛毛拍着车窗,怒气冲冲地叫:开门开门,我来倒车,不用谢我,我不是好人……
她端着红酒杯笑,好凶啊,这家伙,总是凶得人心里一颤,又一软。
就此别过吧,我的金链汉子,我不难过,只是遗憾没能亲口告诉你,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人。
开门开门,开门开门,拍车窗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身旁响起……回忆如刀,也不知何时方能放下。
半天,她才反应过来——当真有人在狂拍宴会厅的大门!
门“咣当”一声被撞开了,两个抱成一团的人滚了进来,全场骇然,鸦雀无声。先爬起来的那个是公司企划部的主管。
主管一脸紧张地满场打量,最后远远地看着木头打哆嗦,他失声喊道:真的不关我的事,我什么都没说……
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,主管的脑袋被拔拉到了一旁。
木头站起身来捂着心口,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忽然现身的大汉——圆寸头泛着青光,大金链闪着金光,还有这身衣裳,那是她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唐装。
毛毛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木头表白,而是只对木头说了一句话:衣服还是不合身,我来找你再帮我改改……
然后,木头扔下一屋子人给毛毛改衣服去了……
去改衣服的路上,木头当时说手头没有针线,让毛毛陪她先去买,毛毛就陪她逛街买针线。路上毛毛的鞋带松了,木头发现了,自自然然地蹲下来帮他系上……
毛毛突然觉得,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,他们不过是两个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……
情不自禁,毛毛就伸手捧住木头的脸,把她拔了起来,然后亲她……木头噼里啪啦地掉眼泪,抱着毛毛的脖子不撒手。
毛毛说:木头你别哭,亲都亲了,这回咱们必须谈恋爱了。
木头用力点头说好,蹭了毛毛一脸眼泪鼻涕……
后来木头又给毛毛系过一次鞋带,然后他们结婚了。
再后来,两个人各自打理自己的工作,各自经济独立,又共同创出一些事业。他们在全国各地开了好几家服装店,取名“木头马尾”,每年这里住几个月,那里住几個月。
木头挖掘出了毛毛的商业天分,毛毛培养出了木头的旅游兴趣。他们经常开着车全国各地自驾游,半年工作,半年旅行。毛毛车后备厢里永远搁着吉他,副驾驶上坐着木头,身上穿的衣服永远都是木头亲手给他做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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