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秋刀鱼吗?又是蟹肉吗?又是车吗?
毛毛拉开一点点门缝吼:我跟你说,你别逼我!小心我打你啊!
他说他打起人来连自己都害怕,所以木头最好赶紧跑远一点儿。
木头确实很害怕,一边害怕一边敲门,就是不走。
她说:毛毛,我知道你烦我,但这是最后一次还人情了,我保证是最后一次。
她不仅仅是来送饭的,还送来一份工作。
毛毛那时收入颇丰,他是个抢手的夜场管理人才,不找工作,工作也会找他,本不需要她救济。不过既然是最后一次,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吧。
毛毛刮了胡子,被木头领去面试。
毛毛没想到,这个叫木头的笨姑娘能力居然这么强。
没有面试,没有入职考核。她把毛毛领进环岛路上的一家堂皇森严的大公司,指着一张办公桌,怯怯地说:你以后在这儿上班行不行?
她说:我了解过你的工作履历,你是个策划能力很強的人,这份工作你肯定能胜任。
旁边的人七嘴八舌插话:就是就是,毛毛先生一表人才,脖子上的金链子还这么粗……一看就很时尚很有品位,咱们公司就缺这种个性人才。
木头一脸红晕地走了,两只手捏成小拳头,攥得紧紧的。
毛毛怀着满腹的狐疑,在这家知名公司的企划部办公室里坐下。
木头和毛毛说话总是怯怯的,公司里的其他人见到木头是小心翼翼的。
同事对毛毛客气得要命,完全不把他当新人。
毛毛揣测,木头貌似是个富家女,说不定这家公司就是她爸爸的,人们是看在小公主的份儿上才对我这么客气的吧……
白手起家打天下的苦孩子大都自尊心强,毛毛有点儿后悔应承这份工作了。
他上班不到一天,就跑到部门主管面前嚷着要辞职。
主管客气地字斟句酌:毛毛先生,你就这么走了,总经理面前我不好交代……
毛毛说:你不用交代,让总经理的女儿自己跟总经理交代就好。告诉他们,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吃饭,不需要富二代的可怜!
主管看毛毛的眼神开始迷离……总经理没有女儿,总经理就是木头,同时她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。
木头不是富二代娇娇女,也没有毛毛想象得那么木头。
宝马车是她自己一分钱一分钱挣出来的,她是普通设计师出身,从厦门拼到了东京,又从东京杀回厦门,一砖一瓦白手起家。
毛毛搞错了!
主管说:总经理木头每年一半时间在厦门一半时间在东京,最近她刚从东京回来,一回来就变得好奇怪:先是卖了宝马车,每天打的上下班,接着爱上了逛菜市场,上班时手里经常拎着两条秋刀鱼,一看就是刚逛完早市。
她还爱上了做饭,专做便当,在公司的小厨房里一待就是一个中午,搞艺术创作一样。旁人要帮忙,她打死不让,自己搞来钳子钳蟹螯,一丝一缕地抠蟹肉。她还猫着腰,守着烤箱烤秋刀鱼,一边烤一边傻笑,笑得旁人骇然。
更骇然的是,她时不时边烤边喊口号:做正确的事!正确地做事!谁都不知道她喊的是什么意思。
便当一做好,她抱着就跑,也不知是去哪家医院看病号。她一边跑一边傻笑,笑得旁人骇然……
主管说:最奇怪的是,公司主营服装,产品面向国际,招聘门槛向来高,总经理从未安插过任何人来上班,毛毛先生你是破天荒头一个。
主管喊:毛毛……毛毛先生您等等,毛毛先生您别跑……
主管整个人都不好了,他拖着哭腔冲着毛毛的背影喊:我可什么都没说……
尾音袅袅,在走廊里飘,拐角处只看见毛毛的大金链子闪了一闪。
07
毛毛说: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?说好了是最后一次,你怎么老耍赖皮?
他说:我上了一天班也算上了,你人情还完了,别再和我联系了行吗?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烦人!
电话里,木头急急地解释:对不起对不起,我又搞砸了,我以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。我只是想,如果你能来我公司上班,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你……
一句话出口,她下意识地捂住嘴,好似毛毛并非在电话那头,而是正站在她面前。
毛毛问:你干吗要每天都看到我?
沉默了一会儿,毛毛问:我发现了,你不只是在报恩,对吧?你……你想和我谈恋爱?
不等木头接话,他紧接着笑了:有病吧你,拉倒吧……
他急急忙忙地说: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?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?你知道我能在厦门留多久吗?
毛毛觉得心在怦怦跳。这个呆头呆脑的笨姑娘干吗要和我谈恋爱?
嘴像水龙头,拧开了就哗哗淌个不停。
他继续说: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……之前误会你是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,所以总躲着你。就算你不是个富二代,咱们也不可能在一起!
鱼找鱼虾找虾,鲸怎么可能爱上海马?你知书达礼年轻有为,人也漂亮,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?而我呢……从安徽到福建,我16岁起就四海为家,早已经习惯当浪子了。
假设我们在一起,我会迁就你吗?不会的!
让你来迁就我吗?凭什么要你迁就!凭什么让你一个女人迁就我一个爷们儿?大家的生活环境不同,生活方式不同,前途和方向也大不相同,所以,谈什么恋爱!拉倒吧……
末了,他说:你快别闹笑话了,挂了挂了,别再给我打电话了。
电话挂断了,木头挂的。
听筒里嘟嘟的忙音,毛毛丢开手机,但怎么也丢不开怦怦的心跳声。
他拿过吉他转移注意力,刚弹了两下琴弦就断了。他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,莫名其妙地拿出来一条冷冻秋刀鱼……
不知何故,他只要一恍惚,眼前出现的就是木头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。
秋刀鱼在手里捧了半天,毛毛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谈过恋爱了。
每天光顾着防木头,貌似自打停车场事件起,他就和之前所有的女朋友中断了联系。
他吓了一跳,罕见!这是为什么呢?
“难道我喜欢上那块又呆又笨的木头了?不对!我身经百战谈过那么多次恋爱,如果喜欢上一个人怎么会自己都不知道?”
他烫手一样把秋刀鱼扔飞,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跑到卧室,又从卧室跑到客厅。
毛毛本自负情场大灰狼,却莫名其妙地踩上了捕兽夹。
一个多星期,木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。
之前每隔四天她必来烦他一遭,现在两个四天过去了,她哪儿去了?
他约姑娘们吃饭时愈发心不在焉,手机攥在手心里,隔一会儿就看一眼。
终究有细心的姑娘心疼他,知他有心事儿,饭后非要送他回家多陪他坐一会儿。
那是个极为明艳的姑娘,夜场模特儿,大眼仁大红嘴唇大波浪卷儿。
大波浪卷儿姑娘挽着毛毛往小区里走,一边走一边问:毛哥,我记得以前你挺没皮没脸的,逮着空就揩我的油,今天素质怎么这么高了呢?
毛毛不说话,手老老实实地插在裤兜里,闷着头走路。
楼道黑着,用的声控灯,他用力跺脚制造动静。
一脚猛跺,两声大喊。
灯唰地亮了。
木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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