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。那时我心心念念想的就是:我一定要逃离他们,我多考一分就能离他们远一点,我多考十分就能离他们再远一点,如果有本事的话,我真恨不得自己考到国外去,永远都不回来。
最后高考成绩公布出来,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,我比一模成绩高出一百多分,超水平发挥,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的中文系。
进入大学之后,我每天都练习写作,也开始认识更多的朋友,他们性格迥异,新鲜风趣,我跟他们分享读书的感受,尽情讨论对各种事物的看法。我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,从高中时的颓废、自卑、压抑,变得阳光、乐观、热情。
我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女同学,她对我影响深远。那时因为我的钱总是不够花,那个女同学总是很大方地借钱给我,而且还不催着我还。我就很奇怪,打听之后才知道,原来她是特困生,有补助,还有特等奖学金,每个星期还去当家教,所以就显得很有钱的样子。
当我有一天在校报上看到她的专访,就彻底被她折服了。她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得骨癌去世。为了给爸爸治病,家里花光了所有的钱,还欠了一大笔债。她就跟妈妈商量,如果读完高中再读大学的话,开销太大,家里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上债,所以她要放弃考大学,选择读中专,这样可以提早几年工作。她的成绩非常好,考上中专后顺利找到了一份小学老师的工作。正当家里一切慢慢好起来的时候,妈妈突然被诊断得了肌肉萎缩,丧失了自理能力。从那天开始,她每天早上7点钟去学校教书,晚上回来之后给妈妈按摩,缓解妈妈的疼痛,一直要按到下半夜,妈妈睡着之后她再去备课,睡两三个小时,然后又去学校上课。就这样一直扛一直扛,几个月、半年、一年。然后就在妈妈病情加重的时候,她所在的中专突然告诉她,学校有五个名额,可以推荐去报考湖南师范大学,你要不要试一试。在她的字典里,从来就没有“大学”这两个字,她认为自己这辈子与大学已经绝缘。而且她的成绩不是五个人里最好的,她的综合条件也不是最优秀的,即便机会来了,也绝对轮不到她。这件事她没有跟妈妈讲,但她还是悄悄去了湖南,到了长沙。因为她跟我一样,从来就没有去过省会,她只是想去见识一下。没想到,她初试竟然过了,通知她面试的时候,她依然不敢抱任何希望。直到放榜那天,她在榜上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,这才真的相信自己已经被大学录取了。她狂喜地一路坐大巴回家,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,途中收到医院的大夫给她发的信息,说她妈妈快不行了。她一边哭一边往医院奔去,赶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世了。她没来得及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,妈妈到死都不知道女儿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,实现了最不可能实现的心愿。而她,虽然扭转了命运,可仍然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——她成了孤儿。
我很感慨:小小个子的她,竟然肩挑背扛了那么沉重的负担;她每天笑嘻嘻地努力读书、生活,掩盖了多少深夜痛哭的眼泪和忧愁。
毕业后我们一起考进湖南电视台,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电视台是做什么的。但她极其努力,比男孩子还肯拼,每天熬夜加班。两年之后我在电视台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,她已成为一个声名鹊起的大编导。现在,她是光线传媒公司的总裁。
一起北漂的日子里,我曾经问她:“你为什么那么拼啊?”她说:“自从我爸妈离开我之后,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帮助我,我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。生命是一本可爱的书,既然已经翻开了,我就要认真地、积极地,从开头,看到结束。”
我要感谢自己在高中最后几个月的努力。如果当时我选择了放弃,我不可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人,又通过与她的相识改变了自己。读大学很重要的意义就是——遇见跟你一样努力的人,你们一起发光。
读大学的价值在于你明白了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人,你开始有了靠近他们的动力。你现在努力,未来就会遇见那些和你一样努力的人,你不努力,你未来遇见的人基本上也和你现在一样懒散潦倒。
有很多人非常幸运,从高中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。而我没有那么走运,我是通过短暂的努力进入大学之后,才有了机会重新塑造自己。
回到我们开始的话题一高考重要吗?
当然重要,而且极其重要。
人生的道路上,未来还有很多坎儿,肯定比高考还要难,它们不如高考那么纯粹,那么公平,很多事,即便努力了也是无效的,你不再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,也再不会像高考这样,有一群同龄人和你一起战斗,有老师带领着你们奋勇向前,有家长在背后做你们的强大后盾。
高考的可贵,就在于它的纯粹,所以请你一定要把握这最后的时机,在这次最纯粹的竞争中,漂亮地,尽力地,拼搏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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